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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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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的超自然事件是阿金送過來的。

大清早,藍色信封夾在一大束粉紅色的玫瑰花裏,花店小哥把它送到棠小野門前,不住地向棠小野鞠躬道歉。

這本是昨天就應該送到的玫瑰,偏偏花店訂單太多,漏掉了這一單。

棠小野抱著一大捧花走進客廳,沙發上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回過了頭。

花店小哥的對話他們全部聽見了,七夕的玫瑰花?

這個意義不太尋常。

菜頭打量了一番公子的臉色,猶豫著開口了:“小野姑娘,你要不要交代一下?”

棠小野從花朵中取出信封,將整個花束“砰”扔進了垃圾桶,她眼皮都沒擡一下:“交代什麽?”

菜頭還想說,容櫸用眼神制止了他,坐近棠小野身側:“又有事情?”

“對,從同事那邊轉辦過來的。這寫得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棠小野皺著眉頭看著阿金的字跡:

鵲橋仙,許心願,許下美好愛情圓;月兒美,星光燦,天荒地老心裏盼……

看完第一行她就決定不看了,阿金這家夥的廢話鋪墊簡直看得人心肌梗塞。

她直接翻到最後幾頁,總算扒拉到了敘述事件的正文。

這件事要從一戶姓周的人家說起。

丈夫朝九晚五上班,妻子在家洗衣做飯,五歲大在幼兒園上中班的兒子乖巧懂事——他們是這座城市裏隨處可見的、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人家。

直到一天夜裏,丈夫半夜起床上廁所,瞥見客廳裏竟然有微弱亮光。

走近了才發現是冰箱門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在找吃的。

黑暗裏,響起了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

“喬喬?”爸爸喊了一聲,這是兒子的名字。

冰箱前的小小身影轉了過來,兒子捧著一條啃了一半的生魚回過頭,陰影中看不清孩子的臉。

爸爸借著冰箱慘白的光,仿佛看到兒子嘴角以奇異角度咧起笑了,發出了一聲“喵”的叫聲。

綿長幽細的,“喵”的叫聲。那絕對不是人類的聲音!

爸爸嚇得睡意全無,沖回臥室搖醒了妻子,兩人重新再回到客廳,打亮燈,冰箱前已經沒有了兒子的身影。

只有一條被啃了一半的冷凍鯽魚,落在冰箱門外。

而他們的孩子,端端正正睡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仿佛剛才爸爸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幻覺。

第二天醒來的喬喬完全不記得夜裏發生的事情,夫婦兩本以為虛驚一場。

然而,一切詭異的事情才剛剛來到這個家。

先是突如其來的貓毛——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橘色的的貓毛,從門縫裏、從排水口、從墻角、從沙發縫飄出來,飄滿了這個家的每一處角落,無處不在,像一屋子的蒲公英。

母親搬著吸塵器吸了整整一天,才把所有貓毛清理幹凈。

緊接著開始瘙癢——碰到過貓毛的部位先是起了紅疹,癢癢的,撓完腫的更厲害,只能忍著,好不容易忍了一夜,紅疹褪去,毛孔裏竟然長出了細細的絨毛,白色的、黑色的、灰色的、橘色的,貓的絨毛。

負責清理打掃的母親身上最為嚴重,去了好幾趟醫院,醫生也束手無策。

不知為何,這家人堅定的認為,一切不幸都是前不久過世的周家老奶奶留下的詛咒於是他們來到了每周做禮拜的教堂,祈禱神靈能救贖他們的苦難。

阿金執掌教堂十幾年,對周家也算略有了解,他認為老奶奶已經往生極樂,絕不會給自己後人留下詛咒。

周家人的不幸源頭在別處,所以特此轉辦給棠小野。

事件的描述到此戛然而止。

棠小野放下信,抓起抱枕癱在沙發上,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陽光懶懶灑在她身上,一頭烏亮長發順著沙發垂到地上。容櫸望著她,不知她是在發呆還是思考。

許久,棠小野翻了個身,盯著沙發另一頭的菜頭,眼眸亮晶亮晶:“你今天,不用上班?”

***

東山區老城區一片住宅區,暗黃色的粗糲砂墻爬滿了青苔,樓上空調的水管滴滴答答漏下來,電瓶車和腳踏車斜七扭八停在一旁。

牽牛花藤沐浴在清晨日光下,蜿蜒在斑駁的磚墻上。

一對年輕男女帶著一只憨態可掬的熊貓人偶按響了一樓住戶的門鈴。

年輕女子戴著棒球帽,背著雙肩包,一臉明媚天真的學生氣。

她身旁的男子個頭很高,眉眼清俊,面色玉白,最引人註目的要屬一頭高高束起的飄逸長發。

開門的家庭主婦戴著口罩,她打量了他們一眼,皺眉道:“你們是隔壁藝術學院的?我們家不需要家教……”作勢要關門。

棠小野趕緊攔住身前這扇門,露出了向日葵一樣明媚晴朗的笑容:“我們其實是教會的志願者,專程來看望喬喬小朋友。”

躲在後頭的熊貓人偶被她揪到了家庭主婦面前。

家庭主婦一聽教會的名號,想了想,將三人請進了屋。

房間裏的小男孩瞄到熊貓人偶,興奮地跳下椅子跑了過來。棠小野註意到男孩耳朵後、手背上都有或黑或白的細小絨毛。

客廳很窄,擺著一張簡單而溫馨的三人沙發,碎花窗簾一拉上,刺眼的陽光暗了一半,電扇呼呼吹來清涼。小男孩喬喬拉著菜頭扮的熊貓,到一旁小桌子上玩小火車和拼圖。

這裏就是周氏一家的住處。

周家媽媽知道棠小野是教會派過來之後,不再掩藏,摘下了口罩。

口罩下鼻唇邊的一片皮膚,密密麻麻長滿了貓毛,女人的臉在貓毛中顯得詭異又可笑。

周家媽媽一臉哀戚:“我和孩子他爸說,肯定是婆婆埋怨我們沒有照顧好小黑,所以才留下了這麽可怕的詛咒。”她擼起袖子和褲腿,露出其他同樣長出了貓毛的部位:“剃也剃過了,拔也拔過了,還是會長出毛來。我不出門倒也沒關系,問題是喬喬,喬喬他連幼兒園都不能去,就怕其他小朋友笑他是妖怪。”

棠小野遞過紙巾給她擦眼淚,“別難過,慢慢說,小黑是誰?為什麽你會認為這是婆婆留下的詛咒?”

“我婆婆上個月過了身,小黑是她生前養在家的一只黑貓。”周家媽媽起身拿來了一本相冊,相冊裏的老奶奶滿頭銀發,笑容和藹慈祥,一只毛發烏亮的黑貓趴在老奶奶膝蓋上曬著太陽打著盹。“就是這只。”

老奶奶生前愛貓,經常會把路邊撿到的貓咪帶回家中,小黑是她生前養的最後一只。

這只黑貓非常有靈性,老奶奶抱著貓坐在陽臺搖椅上曬太陽時,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樣,和貓兒說著話。說到好玩的事情,黑貓會附和著喵喵叫喚,像是應和;說到難過的事情,黑貓會擡起爪子拍拍老奶奶手背,像是安慰。

老奶奶去世後,周家人在對面沒人居住的屋子裏擺了個靈堂,屍體安放在棺材裏還沒火化。

那天陰沈沈的,天色好像隨時要下起大雨。黑貓竟然跳到了棺材上,一對綠幽幽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眾人,貓嘴一咧,發出了幽怨綿長的叫喚。

民間一直流傳著貓跳上死者身上會詐屍的常識,周家人心裏忌憚極了,想盡辦法要把黑貓弄下來。

偏偏這只黑貓犟得很,弓起身子、亮出爪牙和周家人對峙著,就是不挪開。

周媽媽回憶起那天的場景:“那個時候明明是白天,外頭卻灰蒙蒙的沒有半點日光,那貓叫得陰森森的,格外瘆人。我右眼皮一直在跳,隱約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棠小野示意她繼續往下說,容櫸一邊聽一邊垂眸翻看著相冊裏其他照片。

當時,一道極亮的光閃過屋外窗戶——是一道閃電。黑貓似乎被驚著了,終於從棺材上跳了下來,一路撓傷了不少人。

周家眾人追了出去,終於在院子裏用一個麻袋把黑貓逮住。

那時人們都在院外,從靈堂裏頭傳來一聲巨大轟鳴,窗戶門板都被震得搖晃——屋裏的煤氣罐爆炸了。

這個煤氣爆炸意外更加讓眾人堅信,是這只黑貓惹來了不詳的邪祟。

後來,人們把黑貓蒙在麻袋裏亂棍打死了,扔到了郊野。煤氣爆炸引來了消防隊和驚詫,靈堂設不下去了。

就在周家人以為不詳之事到此為止的時候,又發生了接下來喬喬半夜翻冰箱、家裏飄來貓毛、家人得皮膚病的一系列事情。

周家媽媽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一家沒有照顧好老奶奶生前最疼愛的黑貓,老奶奶魂靈不安,將怨念遷怒到家人身上。

絮絮叨叨說到這,周家媽媽起身到客廳一角,高高的案桌上擺著老奶奶的遺照,周家媽媽三鞠躬後給遺照面前的香爐插了三炷香,嘴裏念念有詞祈求著什麽。

棠小野望著遺照上老奶奶的臉,恍惚之間,相片中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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